夜长,门上的云板被轻扣几音,陆涟猛得一抖,惊醒后环顾四下,她闻到了线香冷却后的焦味。
将思绪渐渐拉回现实,待完全清醒后,方才想起自己仍处于系统副本中。
副本大致围绕着万人迷散修【崔择】展开,一言以蔽之就是俗套至极的“废柴开金手指升级打怪组后宫”的逆袭爽文。
而她抽到的终极任务就是——绞杀主角。
在逆袭打脸爽剧中匹配不到主角就罢了,偏偏还碰到个如此奇葩的任务——主角作为核心支撑,如若被剿灭,可能会面临世界坍塌的危险。
副本的大背景以仙界为主,辅之有人、妖界的历练场域。
开发者缺乏另辟蹊径的脑洞,其世界观与寻常玄幻剧的套路大差不差。
而为了运行逻辑,人界被革除在二界外,作为刷副本、攒经验、扩地图的跳板。
仙界分三大派,青莲派、积元派、苍山派。
崔择隶属大宗青莲派,陆涟也是此派的一份子。
她自下放副本初始就刻苦修炼,如今也是混成了元老级祖师奶。
陆涟不愿重蹈反派前辈们的覆辙,坚持吸取前人经验,把准备做在前面。
话说这寻常的套路里,大反派前期都潜伏在主角身边扮演着良师益友。
这类属于是知根知底陪伴型,完全有机会把火苗掐灭在摇篮里的——可惜天不遂人意,系统是明令禁止玩家强行介入因果来扭转主角命数。
尽管陆涟怀揣侥幸想打擦边球,还是会被各种命数抹杀。她欲图暗杀几次就失败几次,还被反噬过一次。
而今落脚主线运行之初,也是崔择化炼的前夕,他在不久后会遇到首个机缘。
“师尊。”正思索着,门外响起了话音,是外门的林述远,主线里的首位被攻略者。
不用猜都知来者何意,陆涟平素对他颇有留意,知他是个耳根子软,心性不定的人。
且看这人多情根深种,哪怕冒着被责罚的风险,也要来为心上人说情。
“进。”她换了一个姿势,半卧在云榻上,头压在手腕处,眯眼盯着来人。
林述远的长相属于板正深沉一类,他未踏门槛便已躬身行礼,低头慢步走到她身边,略一斟酌才坚定开口道:“叨扰师尊清净,听闻师弟明朝就要炼试,弟子请求一同前往,望您成全。”
“此话何意!这是他亲口向本尊允诺炼试归来,就收他为关门弟子,难不成是他叫你来的?话又说回来,你也没有资格和他一同前往。”陆涟扫了一眼他,漫不经心的话中夹着讥讽,刺得来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。
“可是、可是师尊!就阿择他一人,不……崔师弟他一人,是不是未免太草率了些?以往他们去虞渊炼试都是有长老坐镇一同前去的。我还听闻长老们派赠法器,怎么到了崔师弟这里就……”林述远一噎,继续蹙眉道。
“怎么,你是觉得本尊怠慢了他,还是有心针对了?”陆涟不悦地压下眉骨。
“弟子不敢。”他继而惶恐道,把腰弯得更低了。
“且不问本尊是否同意,你有过问他的意见吗?你这个做师兄的才是不把师弟放在心上吧,他是当真愿你替他出头,还是说吵了一架再来本尊这里讨没趣的?”陆涟微坐起身,接过飞来的一只小巧的玉鸢。
林述远虽未赴往虞渊,但其厉害程度也是有所耳闻。
他是担忧崔择此行会出差池,一时意气用事方才前来。
现在却被师尊连连逼问,泼了一头冷水,一时顾不着左右,只支支吾吾着。
“你是很担心他?哦,那可要快归去修炼吧,你当然可以替他去。他若同意,本尊便不阻挠。虞渊结界将破开,若不丢一个进去,怎么说得过去呢?”陆涟欠起头来撩了撩横绾的簪子,眨眼间将玉鸢再度放飞。
“还是你怕了,却不敢承认?如若你不替他去,就莫要多费口舌来为你的好师弟鸣不平了。”
“弟子不敢。”林述远几欲再言,但瞧师尊已阖目假寐再无回应,终究叹了口气,退出房门。
“慢着,田装岱前洄日在遵会上说的新的一批仙仆,这名册上怎么较以往多了这么多?”陆涟问道。
林述远回身:“弟子也不知,料想是人界突逢劫祸,派遣仙长也未有带回消息,听说田长老在下一洄年会用洄年镜探看,定能查出缘由来。”
“也好。”她皱着眉点点头。
待人离开后,陆涟随意捏了个手诀冲向窗外:“想在外面偷听多久?”
“师尊。”崔择从窗外跳进来,也不行礼,肩膀上还挂了彩。
“尚未通过虞渊炼试就跑来叽叽喳喳,啧,真是聒噪。你和你那师兄一样,还不够资格。”她懒洋洋嘲讽道。
“师尊说笑了,弟子提前来登门拜会师尊。拜您为师,弟子胜券在握。”崔择淡然笑道。
他知晓自己体质独特,又契合陆涟所修之术,拜门下属实是利己利他的明智之选。
“那本尊需要对你拭目以待了……”陆涟不相信他的大话,又兴致缺缺地半卧着,听罢还翻了个身。
“师兄方才提到那事——弟子倒是约略摸到些眉目。青莲池旁的并生蒂开得是奇怪异象。要知道并生蒂原是独枝枯荣,如今却是繁盛一大片,反倒缺了衰败陨落的半株。仙葩勾连天地,有几株和三界息息相关,弟子方才施展您的那道法术,顺藤摸瓜地察觉到了些踪迹。”
陆涟闻言支起身子笑问:“你倒是厉害,不愧是天下少有的,本尊那道法,你是掌握了?”
“掌握了。”崔择道。
“如此笃定自信,倒叫我想起你的师姐来,她资质远超于你的,比你谦虚不是半点。”陆涟朗声笑道,她摊开手心,掌心托着株小小的并生蒂,“你确实是机灵,但草木无情,哪能真通生气呢?那人是骗你的,你却傻傻信了。”
言罢那盛放的并生蒂转瞬就枯萎,化为齑粉,她对着掌心轻轻一吹,粉末就消散在空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