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岛三月难得不下雨,是出海的好时机。游艇在碧蓝的海面上划开一道长长的白色浪花,像绸缎被利刃裁开。
路夏夏靠在船舷边,柔软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,有几缕粘在了她微润的唇上。
傅沉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。
她身边的朋友琳琳瞥了一眼,打趣道:“哟,傅先生又来查岗了?”
路夏夏勉强挤出一个笑,指尖划过接听:“喂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厚重:“玩得开心吗?”
“嗯,还好。”
“海上的信号不好,我打了三次才打通。”
傅沉的语气很平淡,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。
但路夏夏握着手机的指节却悄然泛白。
“风大,记得披件衣服。”他又说。
“知道了。”
短暂的沉默后,那个她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
这个问题里没有询问的意味,更像是一种确认时间的提醒。
路夏夏垂下眼,看着自己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的脚趾,轻声说:“就快了,傍晚就回去。”
“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。”
“嗯。”
电话挂断,琳琳凑过来,一脸羡慕:“傅先生对你可真好,当初多少港岛名媛想要嫁给他,没想到最后被你捡了漏,夺命连环call都是关心。”
谁嫁给傅先生都是高攀了,当初琳琳姐姐还在黄大仙那连拜好几天,祈祷非君不嫁,听闻傅沉婚讯才彻底死了心。
可她没注意到路夏夏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得干干净净。
少女转过头,望向那片无边无际、浩瀚无垠的海面,眼底却慢慢浮起一层稀薄的恐惧。
回到半山别墅时,天色已经擦黑。
偌大的宅子静悄悄,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浓郁的香气。
佣人迎上来,接过她的外套,低眉顺眼地禀报:“先生在书房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路夏夏先是慢吞吞地走向厨房。
熟练地找出那罐产自巴拿马的瑰夏咖啡豆,磨粉,然后用那台她永远搞不懂所有功能的意式咖啡机,煮了一杯浓缩。
她不喝咖啡,也讨厌那股焦苦的味道,但傅沉喜欢。
并且,他只喝她亲手煮的。
她端着白瓷杯,走向二楼最深处的那扇门。
门没有关严,留着一道缝。
轻轻推开。
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,光线昏黄,一排排顶天立地的胡桃木书架沉默地伫立。
路夏夏夜视能力不好,可此时也没敢开灯,几步路走得胆战心惊,那里影影绰绰坐着个人影,背对着她,她猜他又在擦拭腕表的机芯零件。
她先是喊了他的名字。
傅沉:“回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路夏夏将咖啡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上。
“今天玩了什么?”
他的声音依旧平稳,像是在随口闲聊。
路夏夏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,眼睛不知道往哪放:“没……没什么,就和琳琳在船上聊了会儿天,晒了晒太阳。”
她撒了个谎。
其实她今天在海上,遇到了一个男人,一个笑容像加州阳光一样灿烂的男人,他们聊了几句。
傅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扭头在昏暗中打量着她,似是在辨别她话中真假。
路夏夏明明看不见,却蓦然感到头皮发麻,不自觉地绞起了手指。
“是吗?”傅沉缓缓开口,拿起那杯咖啡凑到唇边,却没有喝。
他冷质的目光从她稚嫩的脸,缓缓下移,最终落在了她绞在一起细白手指上。
眼睛宛如深海,和夜色一般黑。
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,喊她:“夏夏。”放下咖啡杯,站起身向她走来。
他平时都是连名带姓,这个时候喊她她摸不准他怎么想。
男人近一米九的身高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,巨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,连同那唯一的光源也一并夺走。
“我教过你,撒谎的时候,不要看我的眼睛。”
他的指尖轻轻抬起她小巧下巴。
“可你今天忘了。”
路夏夏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。
傅沉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,带着咖啡的微苦和一丝危险的暴虐气息。
再给你一次机会。
“今天在海上,你见了谁?”
路夏夏的指尖僵硬地绞在一起,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。她不敢看傅沉,只能低着头,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:“……没有谁。”
傅沉盯着她,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。
“你再说一遍?”他慢条斯理地问,语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“真的……只是和琳琳聊天。”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,却撞上了书桌的边角,有些疼。
傅沉没动,他修长的手指把她捏回来:“你觉得我信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