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上海滩的法租界,蓝梦咖啡馆算得上是个顶时髦的去处。
那些留过洋的公子小姐,穿着讲究的贵太太、名媛,还有兜里揣着大把钞票的富商老板们,都喜欢往这儿钻,觉得有面子。
一杯普普通通的咖啡,倒进漂洋过海来的欧式白瓷杯子里端上来,就得收你两块大洋!这价钱,在别处够吃好几顿像样的饭了。
要是你想图清静,上二楼那一个个用屏风隔开的小包厢?
价钱直接翻倍,贵得吓人!
这派头,比起夜里那些灯红酒绿、花钱如流水的夜总会和歌舞厅,也差不了多少,都是烧钱的主儿才玩得起的地方。
今天,蓝梦咖啡馆的老板可真是撞了大运,碰上了难得一见的豪客。
二楼最里头那间叫“冷翡翠”的豪华包厢里,来了两位气派十足的贵妇。
这两位姑奶奶可真是不差钱的主儿,一口气就点了十八杯!
点的还不是普通的咖啡豆,全是专门从遥远的东南亚、南美洲那边运过来的稀罕货色,名字都拗口得很。
这些豆子本身就不便宜,经过店里师傅精心研磨、冲泡,那价钱更是往上蹿,简直比金子还贵!
这还不算完,她们还点了各式各样精致的西式点心,像不要钱似的,伙计们端着盘子,一趟接一趟地往包厢里送,忙得脚不沾地。
“先生,咖啡……还接着送吗?”
老板小心翼翼地凑到一位穿着讲究褐色唐装、面皮白净无须的男人身边,搓着手问。
海德福尖尖细细的嗓子,气定神闲的态度。
早让平日里老板在法租界也算是个体面人,那点体面被这阵仗吓没了影,只剩下满脸的赔笑和小心。
旁边一个小伙计端着红木托盘,上面稳稳当当地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,杯子是镶着金边的,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。
海德福慢悠悠地盘着他手腕上那串油光水滑的玛瑙手串,眼皮懒懒地往上抬了一下,嗓子眼儿里哼出一声,那声音尖细得像是砂纸在刮木头:“哼,你这黑乎乎的苦药汤子,再贵,能贵得过龙井山,那几棵专供十全老祖宗喝的御前茶树上,明前龙井贵?”
“不敢,不敢,您说笑了。”
老板脑门儿上冒汗,赶紧点头哈腰,同时飞快地给身后那个端着咖啡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。
小伙计年纪不大,穿着咖啡馆统一的制服:黑马甲、白衬衣、黑西裤,脚上的黑皮鞋擦得锃亮。
他端着那镶金边的宝贝杯子,腰弯得像只煮熟的大虾,低着头,迈着小碎步,急匆匆地朝“冷翡翠”包厢走去。
在冷翡翠包厢那雕花的红木门前,小伙计停下脚步,轻轻敲了两下门板。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“进”,他才低着头,推门走了进去。
小伙计进去上咖啡的时候,虽然头低着,但眼皮子还是忍不住飞快地往上撩了一下,想瞧瞧这两位豪客。
这一瞧不打紧,他心里立刻“咯噔”一下,感觉包厢里的气氛怪怪的,不对劲!
常来的那位虞太太他是认识的,平时总带着点似笑非笑的风情,人称狐媚子脸。
可今天,她那脸绷得紧紧的,像块冰冷的铁板,嘴角耷拉着,一丝笑模样都没有,两只眼睛冒着寒光,死死地盯住窗边坐着的另一个女人。
窗边那个女人,小伙计没见过,是生面孔。
长着一张鹅蛋脸,线条非常干净利落,皮肤白皙光滑,跟用上好的玉石雕出来似的。
她微微垂着眼帘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,似乎谁也没看。
最显眼的是她的右手,两根细长精致的手指上套着金光闪闪的镂空指护,不是皇宫里的娘娘贵妃们,喜欢精贵物什吗!
就么…随意地搭在窗沿上敲!
那可是金子呀!
小伙计屏着呼吸,小心翼翼地把那杯镶金边的热咖啡,轻轻放到这位玉雕般的女人面前。
就在这时,那只搭在窗沿上的、戴着金指护的玉手动了一下。
两根戴着金指护的手指优雅地向上翘起,另外三根白玉般的手指则轻轻拈住了那白瓷杯细细的杯耳。
她手腕极其优雅地一翻,动作轻盈得像个舞蹈动作。
哗啦——!
那杯顶得上小伙计辛辛苦苦干半年,才能挣到的昂贵咖啡,一滴不剩,全泼进了窗边那盆养在名贵青花瓷盆里,郁金香花盆里!
滚烫的褐色液体瞬间浸透了泥土。
那朵含苞待放的进口娇贵花苞,被这热汤猛地一浇,肉眼可见地迅速蔫了下去,粉嫩的花瓣边缘立刻卷曲发枯,像是被火燎过一样。
“嘶……”
小伙计看得心口一抽,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这简直是在烧钱啊!
一百,最少一百五十的现大洋……
没了!!!
“滚!”
一声暴怒的呵斥,炸雷一样在包厢里响起。
钱天赐,他不敢冲他那位板着脸的额娘发火,一肚子邪火全撒在了倒霉的小伙计头上。
抓起桌上刚送上来的另一杯热咖啡,劈头盖脸就朝小伙计泼了过去!
滚烫的褐色液体浇在小伙计,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背上,烫得他猛地一哆嗦,钻心的疼!
他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,嘴里胡乱地嘟囔着“对不住,对不住……”,紧紧攥着那个空托盘,像被鬼撵似的,弓着腰,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包厢。
关门的那一刹那,小伙计的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瞥见了包厢里的情景。
除了那两位贵妇和发火的大少爷,他还看见一个极其格格不入的小影子——一个身材矮小、形容有点怪异的男孩,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旁边用来放茶具的精美矮几上,两条小短腿悬空晃荡着。
他两只手各抓着一块名贵的奶油小点心,毫无顾忌地胡乱往嘴里塞着,点心渣子掉了一身。
大概是吃噎着了,他顺手就抓起旁边一杯刚送上来的、镶着金边的咖啡,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下去解渴。
这小孩儿……长得可真够难看的!
小伙计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。
“砰”的一声轻响,包厢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彻底关严实了,正好隔断钱土生,投去的好奇目光。
“额娘,有什么话你就说呗。你这样…”
“太让人憋闷了。”
钱天赐看着站在窗边的额娘,静静背对着他们。
“你在苏园嫌闷,在沪上这花花世界,你还嫌闷?”
“天赐啊…”
纳兰静姝看着窗外,江淮路的车水马龙,阳光明媚,人声鼎沸,在她面前淌成一片无声的河。
玻璃窗映着她半个侧影,鹅蛋脸线条清晰冷硬,像玉琢的,又像冰镇的,更像俯视着自己领地的母狼王。
“我怎么了!”
钱天赐梗着脖子,听出额娘语气里,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,白净俊脸,臊得有些红。
岳母……还在呢,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儿。
嘴上不服,心里却怕额娘,从苏园来沪上,就是逼着他离开。
他那见不得光的心思,可就全黄了。
这念头像虫子一样在他心里钻。
忍不住的目光斜斜地溜向身边。
岳母就挨着他坐着。
靛蓝色的真丝旗袍,裹着一副熟透了的肉身子。
沉甸甸的大奶子在绸面下鼓胀着,几乎要将那紧绷绷的料子顶爆开来。
两只手地交叠拖着在惊心动魄的大奶子之下,惯常带着勾人浅笑的狐媚脸蛋,与额娘一样冷脸,绷得像块上了釉的冷白瓷,细长眼尾微微上挑,骚骚媚媚的狐狸眼,盯住优雅转过身的额娘。
“静姝姐姐,威风也显过了,有话就直说吧。”
岳母那软绵绵的钉子刚扔向额娘,钱天赐的手肘,就悄悄往岳母腰侧软肉里顶了顶,乞求岳母先退一步。
虞曼菲眼风一扫,瞪眼见女婿。
窗边那盆她最爱的郁金香,花瓣被纳兰静姝泼的咖啡烫得焦黄卷曲,死气沉沉。
一股邪火直冲她天灵盖,她“啪”地一声打掉女婿的手,指甲差点刮破他皮肉。
狐精电眼再瞟向对面,纳兰静姝那身黑绸描金彩凤旗袍,裹得比她还紧,胸前那两团高耸浑圆,颤巍巍地把金线凤凰都快撑裂了,比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还要鼓胀几分。
虞曼菲嗓子眼里的火苗又往上窜了窜。
“嗯,妹妹爽快,姐姐也不绕弯子。”
纳兰静姝终于开口。鹅蛋脸上冰雕似的,没一丝多余表情。那张冷白皮的脸蛋,美得晃眼,也冷得扎人。
丹凤眼里寒光一闪,薄唇微微一勾:“妹妹,也听清秋那丫头,说了,我家老爷,身子骨一日不如日吧。”
清冽悦耳的话音刚落,黑丝长腿从旗袍高开叉里迈出来,细高跟敲着地板,“哒、哒”作响。
丝袜裹着的腿肉在走动间摩擦,臀胯随着猫步扭出惊心动魄的弧线。
她走到钱天赐和虞曼菲对面的矮凳前,身子一旋坐下,裙摆下饱满的臀瓣,压满圆圆的凳面。
丝光顺滑的美腿交叠,翘起二郎腿,开叉处露出一截腻白的大腿根。套着两根细长黄金镂花指护的右手,指节轻轻叩击桌面,一下,又一下。
纳兰静姝上半身微微前倾。
那对饱胀得几乎要撑裂黑绸旗袍的巨乳,沉甸甸、颤巍巍地,重重压在了冰凉的红木桌面上,软肉被桌面挤压得微微变形,分量感十足地摊开一片。
她这才抬起丹凤眼,冰冷的眼波像淬了冰的刀片,慢悠悠在对面两人脸上刮了一圈。
这目光扫过正往嘴里狂塞糕点的钱土生。
描画精细的柳眉嫌恶地皱紧了。
黑黢黢的小脸,布满红得扎眼的雀斑,粘着糕点碎屑。配上那矮塌塌的酒糟鼻,简直丑得令人倒胃。
这丑玩意儿真是转机!?
“真…大…嗝…”
钱土生鼓着腮帮子,眼珠子死死钉在纳兰静姝被桌面挤压得更加突出的肥熟大奶子上,口水混着糕点的糊糊差点流出来,猛地一个饱嗝,噎得他直翻白眼。
钱天赐早就看这个凭空冒出来的“胞弟”不顺眼,现在这黑崽子竟敢当着他的面,用那种眼神亵渎他额娘!
金丝眼镜后的小眼睛瞬间充血,“啪!”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,震得杯碟乱跳。
“小赤佬!作死啊你!”
钱土生灌了一大口冷咖啡,把堵在喉咙的烂泥冲下去,捶着胸口顺气,转头冲着钱天赐就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饱嗝,三角眼一翻,脏话喷薄而出:“肏你妈屄!”
“噎死你祖宗了!”
钱天赐这钱家大少,向来是被人捧着供着的,哪受过这种当面的辱骂?
还骂得如此下作肮脏!
这要能忍,他干脆把头塞裤裆里算了!
“天赐,放下。”
他刚抄起那沉甸甸的镶金咖啡杯,准备给这小黑崽子脑袋开个花,额娘清清冷冷的呵斥就传了过来。
他手臂僵在半空,不甘心地瞪着眼,扭头嘶吼:“额娘!他骂我!”
“不对!他骂的是你!”
纳兰静姝玉指上两根细长的金指护,“叮、叮!”在桌面敲了两下,声音脆得像冰裂。丹凤眼冷冷扫过儿子:“先谈正事。”
“静姝姐姐。”
虞曼菲在底下偷偷拽了拽女婿的裤腿,丰润的红唇勾起一丝媚笑,眼波流转,也扫过钱土生,“妹妹脑子笨,没听明白您刚才话里的深意呢。”
纳兰静姝身子缓缓后靠,双臂像虞曼菲那样,环托在自己那对更为惊人的丰硕之下,将那两团软肉挤得更加高耸。
眸子里最后一点波光也凝成了寒潭深冰,声音清冷,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:“钱家是棵参天大树,根深叶茂,人多眼杂。做事,最好摆在明处。”
“妹妹,听姐姐一句劝。是你的,跑不掉。不是你的……”
她顿了顿,目光钉子般刺在儿子身上。
“伸手去拿,当心……爪子被剁了。”
钱天赐被额娘的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,修长匀称的身子像被蛇盯住的青蛙,僵了僵,又不服气地梗起脖子:“额娘!您到底来干什么的?别总打哑谜,弄得我心惊肉跳!”
“呵呵呵…”
虞曼菲喉咙里滚出一串甜得发腻的娇笑,在包厢里荡开。她身子一歪,整个人就软绵绵地贴上了钱天赐的胳膊,像条没骨头的美女蛇。
半边沉甸甸、软嫩嫩的奶肉,被这动作挤得变了形,死死压在钱天赐的手臂上。
靛蓝真丝旗袍的领口被这股力道绷紧,深深勒进去,硬生生夹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肉沟,两团绵软的奶肉被挤得几乎要从那狭窄的缝隙里爆出来。
仰起那张狐媚子脸,眼尾像带着钩子,上挑着,勾着赤裸裸的得意,斜睨着对面的纳兰静姝。
黛眉也挑衅似的扬起,红唇噙着蜜糖般的笑,声音又软又媚:
“姐姐呀,这俗话说的好,儿~大~不由娘哟~”
虞曼曼刻意拉长了调子,每一个字都像裹了蜜的软刀子,慢悠悠地戳过去。
目光紧紧锁住纳兰静姝那张渐渐冰封的鹅蛋脸。
那冷白的皮肤下,似乎有寒气在丝丝缕缕地渗出。
虞曼菲心里那股得意劲儿,像滚水一样咕嘟咕嘟冒泡,烧得更旺了。
呵!装!接着装!
当年你们纳兰家那对“双姝”,为了爬上钱万山的床,争他那颗心,姐妹俩光着屁股共侍一夫的腌臜事儿都干得出来,如今倒在我面前,端起这副冰清玉洁、讲究三从四德的架子了?
装什么贞洁烈妇!
纳兰静姝鹅蛋脸上光洁冷色的下巴轻轻一点,伸手拿起桌上的铃铛摇了摇。铃声未落,房门推开一条细缝。
她眼也不抬,声音像结了冰:“让海德福带清秋上来。”
“你!”
虞曼菲脸上那比狐狸精还勾人的笑容瞬间冻住。她一把推开钱天赐,丰润的红唇冷冷一撇,挤出几个字:“纳兰静姝,你什么意思。”
“哦?”
纳兰静姝清清翠翠地拖着调子,目光刀子似的刮过钱天赐的脸:“妹妹,也是个要脸的人啊。”
“姐姐,以为你爱的矢志不渝呢!”
那目光像烙铁,烫得钱天赐屁股底下像扎了钉子,“蹭”地弹了起来。
“额娘!你带那冰坨子来做什么!”
钱天赐嗓门拔高,脖子上的筋都绷紧了:“成亲那天起,她下巴就没低下来过,她正眼瞧过我吗?我不待见她!”
一旁吃着伦理大瓜的钱土生,看着钱天赐那副傻不拉几、情商掉线的模样,实在没忍住。刚塞进嘴里的点心渣子呛进了气管。
“咳…咳咳…战五渣!”
他咳得小脸发紫,还不忘从喉咙缝里挤出嘲讽。
钱天赐正在气头上,这小黑崽子居然还敢作妖,嘴里蹦出个他没听过、但铁定是骂人的词儿。
“你说什么!”
钱天赐眼里的火“腾”地烧起来,隔着金丝镜片都能燎人。他大手一伸,铁钳似的摁住钱土生那颗丑得出奇的小黑脑袋,狠狠掼在桌面上。
“话不说二遍,嘿嘿!”
钱土生的半张脸被死死压着,在硬木桌面上碾成了扁平的柿饼,雀斑都挤成了一小撮一小撮的黑芝麻团,酒糟鼻子憋得通红发肿。
可那张小嘴还在犟:“三哥,早上没吃饭?你个黑铁小菜菜!”
“气死我了!气死我了!”
钱天赐后槽牙咬得咯咯响,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明知道这不知死活的丑崽子在骂他,可偏偏听不懂那“战五渣”和“黑铁小菜菜”到底是个什么腌臜意思。
他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呜咽,腮帮子气得直哆嗦。
问?
打死他也不可能去问!
“咚咚咚…”
敲门声像根针,扎破了紧绷的空气。
钱天赐触电般松开手,慌忙整理被揉皱的西装,扶正歪了的金丝眼镜。
手插进裤兜,又觉得不对,抽出来,僵直坐会凳子,调整着面部表情,努力摆出气定神闲的样子,落在身边的虞曼菲、纳兰静姝眼里,像个没什么用的木偶。
“去年买了个表!”
钱土生揉着被摁得生疼的丑黑脸蛋,撒丫子蹿到屋角。
他那三角眼恶狠狠地剜着脸色铁青的钱天赐,瞄了眼紧闭的房门,嘴角一咧,挑衅地冲钱天赐竖起了中指。
“回禀格格。”
海德福那把难听的公鸭嗓子,又尖又细,从门缝里挤进来,带着点犹豫:“少奶奶说…身子不爽利,不上来了。您看,要不老奴再……”
“随她去。”
纳兰静姝眼皮都没抬,声音清冷得像结了层霜:“退下吧。”
“嗻!”
门外恭恭敬敬应了一声,脚步声远了。
渐渐的,屋里又一下子静得能听见呼吸。
“来呀!来呀!”
钱土生那一闹腾,倒像戳破了鼓胀的气囊,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劲儿泄了大半。
纳兰静姝微微侧过脸,目光落在还在那儿挤眉弄眼做鬼脸的小黑崽子身上。鹅蛋脸上那对弯弯柳眉,不易察觉地向上挑了挑。
老头子那鬼方子…竟是真的?
她看着这身高还不及自己腿长、却敢对着她儿子又骂又竖指头的丑小子。
脸上绷着冷色,心里却像滚了锅。
想起头回在苏园见他,木讷、怯懦,缩在角落里像个影子。
这才多久?
活脱脱换了个人,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劲儿,活像个小魔王。
“不要闹了!和个小孩子,置什么气。”
她对着身后,扭腰晃屁股的钱土生晃了晃,戴着细长镂空指护的玉手,听着身后安静下来,薄薄的红唇勾起几分真诚的笑意,看向虞曼菲。
“妹妹,咱们好好谈谈?”
“哼。”
“姐姐好好说,妹妹就好好应。”
虞曼菲见纳兰静姝递了台阶,面上顺坡下驴,心里那根刺却扎得更深。
这都民国多少年了?
眼前这位还端着前朝格格的架子,身边围着一群遗老遗少,真当自己还是金枝玉叶呢。
她纳兰静姝敢动自己?
呸!
她心里冷笑,眼角余光扫过身边绣花枕头似的女婿,指望不上。
还好,她还有靠山,皖地当军头的表哥,也是她的裙下之臣。
这世道,枪杆子可比钱袋子硬气百倍。
要不是,表哥粗俗肥胖,烂泥扶不上墙,酒色掏空了身子,脑袋天天拴在裤腰带上,没有一天安生日子……
她虞曼菲何至于这么上赶着巴结这个没用的女婿?
乱世里的女人,就是藤蔓。得死死缠住一棵大树,才能活命。
心绪烦乱,像团理不清的旧棉絮。
虞曼菲的目光却鬼使神差,落在了包厢里那个黑黢黢的小影子上。
钱土生正像个闯入陌生地界的野猫,东摸摸红木椅背,西抠抠青瓷花瓶,眼珠子滴溜溜乱转,小嘴里还念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。
想什么呢?!
她心里啐了一口。
就他?这小鬼头?
除非我瞎了!不!瞎了也不可能!
可念头刚起,门外那张惊鸿一瞥,又粗又大,八九寸有余,还包着半颗大龟头的粗大肉棒,又硬生生撞进心里。
旗袍底下包裹着肉色丝袜的两条腿,竟不自觉地蹭了蹭。
“妹妹?”
纳兰静姝那对丹凤眸子无声地锁定了虞曼菲,掠过一丝极淡的错愕。
这眼高于顶的狐狸精,竟也分了神!
目光跟着那满屋乱窜的小黑崽子打转?
她轻轻唤了一声,心底无声地盘算开了。
真有戏?
荒唐!
或许……
就当颗可有可无的棋子,随手布下吧。
虞曼菲狐媚脸上的神色一敛,清了清喉咙:“姐姐,你的意思,我懂。”
钱天赐眼见额娘和岳母的目光都扫了过来,立刻挺直腰板,清了清嗓子,整了整其实毫无褶皱的西装前襟:“额娘,我……”
他正想显摆他那刚有点起色的电影公司,两双眼睛却像挪开的探照灯,“唰”地从他身上移开了。
钱天赐嘴角尴尬地扯了扯,悬在半空的手无处安放。
视线扫到角落里那个又开始胡乱翻书的黑丑身影,像只赶不走的苍蝇,嗡嗡地惹人心烦。
恨不得现在就弄死这个小狗东西。
“就让清秋和天赐,搬去我那儿住吧。”
虞曼菲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算计:“比不上苏园的气派,可我那小洋楼,带个泳池,也算……有点情调。又有你安排的护卫和余婆,出不了岔子。”
纳兰静姝见她一点就透,满意地颔首,抬手止住了刚要张嘴的钱天赐。
“天赐!”
她的声音不高,却像秤砣砸下来。
“有千般不愿,你也得掂量清楚。你大哥杳无音信多少年了?”
“老头子不过是靠着人参吊着半口气。钱家上上下下百十口人,总得让他们有个盼头。”
额娘的话像根针,戳破了钱天赐鼓起的气囊。他无声地垂下头,肩膀垮塌下去。
“啪!”
一只黑爪子出其不意地拍在他肩上。紧接着,干哑破锣似的嗓子在他脑后响起:“对喽,对喽!听妈妈的话,快快长大哟……”
“滚!”
钱天赐憋着的邪火“腾”地窜起,反手狠狠向后抡去。
“嘿嘿!打不着!”
钱土生像条滑溜的泥鳅,早蹿开了两步。
他晃着那颗丑黑的小脑袋,三角眼眯缝着,冲着钱天赐那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,又亮晃晃地竖起了那根挑衅的中指。
“笃,笃。”
纳兰静姝戴着精巧镂金指套的手指,在硬木桌面上叩了两下,声音不大,却让空气一滞。
“天赐,坐下。”
黑白分明,寒潭波光晃动的丹凤眸子,眼皮微抬,瞟了瞟在门边站住脚步的钱土生:“还有件事。”
钱天赐像被线扯着的木偶,僵硬地坐回椅子,低低应声:“额娘,您说。”
“妹妹。”
纳兰静姝转向虞曼菲,语调温婉,眼底却没什么温度:“把我这过继来的小子,放你那儿养两天,如何?”
她目光似无意般掠过茶几上那包装华美的礼盒:“放心,姐姐不会亏了你。往后,天赐孝敬你这岳母什么,你都大大方方受着便是。”
虞曼菲扭头,看向杵在那儿、眨巴着三角眼一脸惊怒的钱土生,红唇忽地绽开一抹笑意:“姐姐不嫌我粗心大意,也不怕天赐昨儿个‘不小心’带他出去走了一遭,就尽管放我这儿。多双筷子的事儿,不当事儿。”
“好!”
钱天赐眼睛骤然一亮,方才的颓丧一扫而空,嘴角咧开,挂上一个阴恻恻的、淬了冰似的笑容:“土生啊,”
他盯着那小黑崽子,看着他手摸在门把上,一字一顿:“三哥以后啊,天天带你玩。咱们慢慢玩儿,好、好、玩、儿。”
钱土生堆着傻笑,黑瘦脸上雀斑乱跳。
门缝一开,他身子一缩就想钻出去。
“尿急,解决一下。”
尿遁大法还没施展开,迎面撞上一堵软墙。
“小少爷,去哪?老奴扶你。”
海德福白白胖胖,笑容粘在脸上。一双厚手铁钳般扣住钱土生肩膀,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。
“不用!尿尿哪用人扶?”
钱土生晃了晃焊在肩上的手,脚想往屋里窗口挪,脸上傻笑没变。
心里早骂开了花。
大奶牛!老子啥时惹你了?!
这么害我!
你那废物崽子,这会儿怕是想好一百招弄死我了!
妈了个逼,老子非用大鸡巴肏死你不行!
肏得你屄都夹不住,老子灌满了精液。
“阿福。”
纳兰静姝声音冰碴子似的落下来。
海德福手下加力,把钱土生钉在原地。他躬着身,拖着不情愿的钱土生一起跪下,脑门磕地,公鸭嗓应道:“带小少爷上厕所。”
“嗻!”
恭恭敬敬一个头磕完。
海德福单手钳钱土生肩膀,弯着腰,低着脑袋,撅着屁股往后拖。
“娘!娘!我不去!”
钱土生被硬拽着走,脸上哀求。
心里骂得更响。
妈的!过继子不是人!
没人权?!
尿泡尿还得你恩准?
大奶牛你等着。早晚有一天,老子让你天天唱征服!
跪在老子胯下,当尿壶,做金盆!
求着舔老子大鸡巴,肏你的屁眼,再肏你的嘴!
骂归骂,闹归闹。
该尿还得尿。
“海…”
钱土生的眼珠子在后巷的暗影里滚了一圈。
巷子像条塞满破布的喉咙,又深又窄,顶头黑黢黢的,望不见底。
脊梁骨缝里猛地钻出一股寒气,汗毛齐刷刷竖了起来。
“叫福伯就行。”
那公鸭嗓子贴着后脖颈子响起来,尖得渗人。
钱土生扭过脸,海德福就戳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,脸上堆着笑,黑黢黢的雀斑脸皱成一团,咧开嘴,露出两排黄牙:“福伯,你先忙,我自己转转。”
“嘿嘿…嘿嘿…这会儿,没尿意。”
海德福脸上的褶子还弯着,人却像生了根,钉在那儿。眼珠子从笑缝里钻出来,直勾勾盯着他,不吭气。
“那海伯。”
钱土生喉咙发干,手指头死死抠住裤腰上那根油腻腻的粗布带子,脚底板蹭着地上的湿泥,一点点往后挪:“你…你扭过去,我这样,尿不出来。”
他眼珠子乱转,瞄着海德福那身肥肉,心里头飞快地扒拉着:这老阉狗,一身膘,跑起来,怕是没我快吧……
“死胡同。”
海德福的嘴皮子动了动,声音又平又硬,像块冻石头。
“就在这,站着尿吧。”
钱土生的脚后跟撞上块硬东西,是块碎砖。
人钉在原地,攥裤带的手骨节都白了。海德福那双眯缝眼,此刻像两把小锥子,死死钉在他裤裆那块地方。
钱土生费力地咽了一下,喉结上下滚动,像卡了颗硬枣核:“海伯,我…我没洗屁股…要不我把眼睛蒙上,就把你当窑……”
“啪!”
一个巴掌带着风,结结实实扇在他后脑勺上。钱土生眼前一黑,金星乱冒。海德福脸上的笑像被抹布擦掉了,只剩下一对冰冷的眼珠子。
“尿!”
钱土生一只手死死攥着裤腰,另一只手捞住裤裆里那玩意儿。
那东西软塌塌垂着,尺寸依旧显眼,又粗又长,像根蔫下来的小黄瓜。
他脑子里转着逃跑的念头,盘算着日后怎么把这口恶气撒回来。
就在这时
“嗯…”
身边那声轻哼,又细又长,像根冰针扎进他耳朵里。刚刚才涌上膀胱口的一点尿意,“哧溜”一下又缩了回去。
钱土生哭丧着脸扭过头。那张黑黢黢、爬满雀斑的小脸皱成一团,像块揉烂的抹布,声音里都带了哭腔:“福伯,您…您能别出声吗?”
“嗯!”
海德福这回倒是点了头,肥硕的身子慢悠悠转了过去,背对着他。
可那公鸭嗓子又飘过来,带着点黏糊糊的笑意,钻进钱土生耳朵眼儿:“动静放大点儿。”
“拿出你的本事。”
“我要听响。”
“哎哎…”
钱土生嘴里应得像只被踩住脖子的鸡,心里头那火苗子“噌”地就蹿上了房梁。
老阉狗!
你他妈的要不要这么变态?!
他娘的你听老子撒尿?
下面那二两肉都烂成泥了,老子这泡尿滋得再响,还能给你滋出朵花来?
“哗哗哗…哗哗哗…”
钱土生翻下包皮,看着龟头、尿口、肉楞上,沾着厚厚一层黄白精垢,心里恨恨的想着,大奶牛!
还有那个骚狐狸,要当着你们儿子面,跪在老子面前,把大鸡巴上的精垢,全舔干净,再当着我的面舌吻,舔湿对方的屁眼,让我肏!
想到兴奋处,膀胱一松,金黄的水柱冲出尿道口,哗哗作响。
“气势不凡!”
海德福的声音飘过来。钱土生翻个白眼,小屁股一夹,对着土墙撕开裤子。一道水柱“滋”地冲出去,撞得墙根石子乱蹦。
“嘶……厉害!”
海德福吸着气。
“配上宫廷秘术更是不凡。”
钱土生得意起来。
宫廷秘术?
他压根儿看不上。上辈子,一夜弄软两三个肉便精盆,稀松平常。手段再使上些,没哪个不服帖。
哗哗的水声激荡着,响了十几息,才渐渐歇了。
刚提上裤子,海德福的声音又飘来:“有过女人吗?”
钱土生差点一头栽进自己尿里。他提溜着裤子,嘿嘿一笑: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。”
“咔吧!咔吧!”
海德福的指关节响了。
钱土生喉咙一紧,连忙改口:“福伯,别生气,口嗨,口嗨!”
“想当初……”
他本想吹嘘会所金牌调教师的战绩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只剩两声干笑,“福伯,有话直说?”
海德福转过身。
那张白胖无须的脸堆着笑,看着和蔼。他从肥大的褐色唐装口袋里,摸出个黄纸包,递到钱土生眼前:“吃了,再说。”
“俺娘说,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。”
钱土生退了一步。
海德福另一只手铁钳般摁住他肩膀。手指在药丸上搓了搓,黄纸簌簌落下,露出里面一颗乌漆麻黑的丸子。
钱土生盯着那丸子,立刻想到爆胎易经丸。
他歪着头:“你是瘦头陀?”
“胡吣什么!”
海德福笑容僵了一下,又把丸子往前送,声音软得像棉絮里藏针:“别怕,宫里的宝贝,多少名医的心血。吞了它,配上你这天赋异禀……”
“床上,无往不利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钱土生干笑,手堵着嘴,心里骂:信你个鬼,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!
“想好了?”
海德福摁肩膀的手加了劲。
钱土生只顿了一秒,松开手,抓过药丸塞进嘴里。
喉结一动,咽了下去。胃里没啥动静,他甩开海德福的手,仰起那张丑黑的小脸,傻笑:“还挺甜。”
“一个半月。”
海德福声音冷了:“弄服虞曼菲。把那狐狸精,肏得比窑姐儿,还贱,还骚!”
“让三少爷了死心。”
钱土生翻个白眼,退开一步,指着海德福鼻子骂:“屁大点事,你他妈逼我吃毒药!”
“就…就那骚货的大屁股,你不说!老子也要用大鸡巴,肏爆他的屁眼,干穿她的骚屄!”
“给钱天赐那废物戴绿帽子,我还巴不得呢。”
“小子!”
海德福的声音像铁片刮过石头,“心里藏着的,烂在肚里。”
“吃了药,老奴放心了,格格也放心了。”
“解药,看你表现。”
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心里叹了一声,钱土生不吭声,闷闷的低着头。
他偷偷撩起衣摆。
肚皮上,一条半寸长的黑线,像刀刻的虫子,隐隐浮现,向着心口蔓延。
他跟上两步,落在海德福身后。
三角眼里,那点光,冷得吓人。
车门轻启,一只包裹着细腻纯白丝袜的纤纤玉足探出,足尖轻点地面。
紧接着,一道雪白的身影如云絮飘落般步下车来。
那女子身姿曼妙,一袭白裙不染纤尘,刚一出现在人们视野咯,仿佛自带柔光。
她微微俯身,撩起轻柔的裙摆,露出一截线条优美、被柔顺白丝细细包裹的小腿,晶莹的肌肤在白丝的映衬下更显无瑕。
一名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早已候在一旁,见状立刻小跑上前,手中一柄精致的蕾丝花边洋伞“唰”地撑开,瞬间为她隔出一片清凉荫蔽。
钱土生呆呆的看着那张脸,与他记忆里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重合在一起。
阳光温柔透入遮阳伞,照亮了女人的脸,映入他的心田。
这是一张清冷又精致的瓜子脸,骨架生得极好,线条流畅,透着一种出尘的绝世清冷,下巴一个清晰又带着点柔和力度的转角,最让人一眼记住的地方。
脸蛋中部平整光滑,在光线下像细腻的冷玉,皮肤白嫩得没有一丝瑕疵,如同刚下的初雪,不染尘埃。
却又让淫邪的男人们,心生惦记,用精液射满,她的倾城仙颜。
墨色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,衬得那身肌肤更是莹白耀眼。远山般的秀眉下,一双眸子清冷得像月光下的深潭。
“你…你…!”
钱土生那张黧黑粗糙的小脸,在看清女子面容的刹那,猛地涨得通红,心脏在瘦瘦的胸膛里像打鼓一样咚咚狂跳。
像!太像了!
不,那就是!
难道说,妈妈走后,来到这个平行时空?
怎么可能…
不会,不会…
怎么不会?!我不也穿越了吗?!
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,那个深埋在心底,又早早离他而去的女人,如今在活一世,重新出现在眼前。
太扯了吧……
但,超爽!
可多年夙愿,化作现实,不受控制地冲动,脱口而出:“妈…妈…”
冷清秋闻声,远山般的黛眉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。
目光清冷,淡淡扫过眼前这个又黑又瘦、只到自己腿根,与周围精致格格不入的丑小孩,清晰的下巴线条,似乎也因为这不期然的打扰,微微绷紧了一点,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,深不见底的疏离和冷淡。
纳兰静姝,冷如孤狼。
冷清秋,则更似灵猫踏月行。
不一样的清冷,一样的迷人,想将她们拉下神坛,摆弄从各种淫荡的体位,用鸡巴里射出的滚热精液,灌满她们身上各出肉穴。
正巧走出咖啡馆的钱天赐,英俊帅脸,瞬间又黑了下来。